方珍又被老方从家里赶出来了。
她出院之后，老方的脾气就好了几天。
等着方珍的病彻底好了，他看她百无聊赖的样子，也不出去找工作，他就又开始骂她是个窝囊废了。
挨骂，方珍倒是无所谓，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从小她就被老方骂着长大的，她已经适应了。
关键是暴力，老方抡起来拖把，照着方珍的屁股就是一顿毒打。
方珍都40岁了，老方还像打小孩一样打她。
每次方珍被打了之后，她都是偷偷地自己哭，她从来不会反抗老方。
这点，白梅都恨老方，这姑娘性格太内向，万一哪天又想不开了，再自杀，到时候他就又后悔了。
她已经自杀过一次了，老方你，怎么还敢打她？
白梅一劝说，老方的脾气稍微能压住一点火。
可是，他看着方珍如此地颓废，他真心受不了。
他实在控制不住，就把她赶了出去：“你滚出家！我老了，我不能养你，我没有这个能力养你。”
方珍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被老方推出了家门。
她脚上还穿着拖鞋，身上还穿上睡衣。
白梅跑到她卧室里，拿了她的羽绒服和一条加绒款的裤子，还有她的运动鞋，跑出去追上了她。
白梅让她穿上衣服，又塞到她口袋里一千块钱。
白梅心想，千万别冻死在外面了，这孩子真可怜，可是啊，寄人篱下总不是长久之计，如果老方不逼迫她一下，她在家里躺平，总不是办法。
因此，白梅没拉她回家，就站在小区的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女人离婚是需要勇气的，娘家的条件不好，没有退路，一旦离婚，这就注定要人生归零，重新奋斗。
若没有这个信心和决心，离婚之后，被娘家嫌弃，没地方居住，也没有工作，这样的女人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方珍其实长得不丑，只是她比较懒，加上没钱，她从来不打扮自己。
她的皮肤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虽然已经变得粗糙了，可是她的五官很精致。
鼻子挺立，眼睛虽然没神，但是丹凤眼，挺漂亮的。
嘴唇的线条很优美，上身胸脯很饱满，下身笔直。
就是身上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土气，因为她的发型没有任何设计，就像野草一样，是自然生长的。
头发长了，她自己就拿剪刀咔嚓一刀下去，就剪成国民时期的女学生头，配她这个年龄，实在很难看。
北京的冬季是干冷的，风一吹，更冷。
大街上的人，坐在车里的人很幸福，至少能开上车，这就不算是最底层的人了。
最苦的就是上下班坐地铁的人，挤公交车的人。
在人群如织的人流里，总是有冻得缩着脖子的人，为了生计奔波不已，要想在北京活下来，真的需要钢铁一般的意志力。
40岁的方珍，性格内向，文化程度不高，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她不说话，不代表着她没有思想，她一边走在大街上，一边痛苦地思考着她去往何处。
方珍想着，她能找的工作，就是饭店，要么就是保姆之类的。
有一个老太太找方珍问路。
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满头银发，穿着考究，干干净净的，慈眉善目的。
老太太问她，西单怎么走？
方珍其实也不知道，她虽然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可是她向来不记路，而且她比较宅，北京发展的太快，她已经不认识哪里是哪里了？
但是她看到老太太的胸前挂着一张牌，牌子上写着：这是我家的老太太，她叫卢民芳，她今年70岁，患有老年痴呆症，若她迷路，遇到好心人，请您打这个电话号码。
方珍在后面跟着老太太，老太太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方珍想打电话，可是 她害怕与人交往，她一直在鼓励自己，要拿出来勇气，救下这个迷路的老太太。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很快就要黑天了，而且外面的温度很低。
方珍冻得手脚冰凉。
老太太又在问路，可是有人指给她路了，她也听不懂。
没人注意她胸前挂的牌子。
行人都是行路匆匆，还有的人，她问人家路，人家直接不理她。
其实像她这样的老太太，干干净净的，应该不惹人厌烦的。
可是呢，人都太忙了，忙到没时间管闲事。
虽然她不是摔倒在马路上，但是毕竟是一位老人，很多人就怕碰瓷，毕竟人活着都不容易，本来就养活不了自己，再碰到一个讹人的，那就更没办法活了。
方珍跟着老太太，足足跟了有半小时。
眼看着夜幕就要降临了，她自己也无家可归，老太太是有家找不到家了。
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方珍闭着眼睛，打通了老太太胸前挂的那个电话号码。
“喂，喂......你说话啊，你是不是碰到了我家的老太太？我是她女儿，我叫卢华，我正着急地找我妈妈，请问，您是否看到我妈妈了，请您说话好吗？”
电话那头的卢华，着急地一遍一遍地求着方珍说话。
方珍的喉咙发不出来声音，可能跟她长久不说话有关系。
气管废置的时间过久了，气管的功能就下降了。
她不是哑巴，但是她想发音，可是非常吃力。
对方没耐心等了，以为是有人捣乱，就挂了电话。
方珍一脸的无奈。
她打电话的这一阵，她一分神，忽然看不到老太太了。
方珍急速前进，左看看，右看看，总算又追赶上了老太太。
幸亏老太太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非常好认。
方珍又一次拨通了电话，这次她很聪明，拨通以后，她把电话拿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拿到电话就问：“请问西单怎么走？”
“妈妈，我是卢华，您在哪里？您找个人给我说话可以吗？”
老太太犯病的时候很严重，她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别说听声音了。
方珍这次来了勇气：“我们现在是在朝阳区，朝阳公园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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