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之凿凿：“你和杨公宜狼狈为奸，杨公宜不贪的，你就贪，难道贪墨军饷不是真的？按理说军饷该由本指挥使掌理，却被杨公宜和你分了去，你凭什么？今年发下去的饷有多少你没点数？”
顾怀摆手制止：“谷大人稍安勿躁，孤自然是不会依据风闻治罪，你不是要证据吗？”
他站起身子：“来人，将证据抬进来！”
营账门被掀开，四个锦衣卫抬着个大箱子，还有两个捧着厚厚一摞文书走了进来。
顾怀指着那文书说道：“这是岷山卫兵员的花名册，册上人数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九人，孤现在若是让锦衣卫下去一个个唱名，逐一甄别，若是人数相差少于一千人，孤也不算你冒领空饷。”
“真当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军饷必须要发到士卒手上，但多往朝廷报一些不就成了？”
夏浩南脸色一变，相差千人？五千人还差不多！不过朝廷拨饷乃是按这上面的人数算的，杨公宜虽然知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怀是怎么知道的？
一定是谷欣德这厮告的密！他恶狠狠的瞪了谷欣德一眼，只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他。
顾怀又指着另一份文书：“军中没个兵卒授田一份，由官府供给军镇中其家人耕牛、农具和总之，并按份交粮，这就是卫所屯田，但现在岷山卫的土地还有多少能够耕种？好的土地又去哪儿了？孤记得之前岷山卫土地不够，朝廷还曾花钱发放给没分到田的士卒，如今岷山卫周围土地贫瘠荒芜，军镇中多少百姓无以为生？朝廷买下土地的款项去了哪儿，你夏同知和这些将校吞了多少地，要不要孤逐一核查？”
夏浩南迷上了苍白，两手发抖，原本出列想要质问顾怀的那股气势已经全然不见。
顾怀轻轻一叹，挥了挥手，两个捧着文书的锦衣卫站开，只剩下那口箱子。
“这里面是什么，夏同知知道吗？”
夏浩南心中惊恐之前顾怀说的那些事情，但那口箱子他确实不知道，当下硬着头皮一拱手：“下官不知。”
顾怀又是一挥手，锦衣卫打开箱子，瞬间宝光绽放，顾怀冷笑道：“全是西域宝物！这些宝物是在杨公宜总兵府中查获的！”
“当然，”顾怀打断了想要开口的夏浩南，“孤知道这些说明不了什么，杨公宜确实不怎么贪，作为总兵有些宝物也合理，但...”
他指了指那些宝物上的几封信件：“这些军帐中找到的信怎么说？白和同，读给他们听！”
白和同应了一声，从顾怀身侧大踏步走到箱子前，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些将校，将信件展开，一一读了起来。
随着将校们渐渐听完信的内容，一种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表情立即出现在了他们脸上。
信的长度很短，是杨公宜和西域一些小国的通信，但内容却是那般惊世骇俗。
杨公宜居然在和那些小国做生意！将西域通道上汉人大商贾的路线直言相告，还主动告知了魏军兵力薄弱的点！
这算什么，养寇自重？
身为边军总兵，居然让小国出兵打劫汉人商贾，自己则有了出兵的理由，派兵去西域抢一把那些不听话的小国！
若是这信件为真，顾怀说的那句擅启边衅私通西域还真没说错！
夏浩南仰天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再不发一言，一些知道内情还亲自带兵去过西域的将领跪倒在地，如同被割喉的公鸡一般，咯咯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些信件里，都有他们的名字。
等到白和同彻底念完，顾怀冷笑一声：“岷山卫作为边军卫所，战力确实不错，但军队难道只看战力？既有杨公宜这样贪功的总兵，又有你们这样祸害士卒百姓的将领，这支卫队成了什么样子！一只军队不仅要能打仗，还得有良心！”
他一摆手，几个锦衣卫一拥而上，将夏浩南和那几个点了名的将领按翻在地，绑了个严严实实带了出去，大帐中一时静悄悄的，一些平时手脚也有些不干净的将领骇的面无人色，只感觉双股战战。
然而顾怀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反而脸色一缓：“孤知道，大魏卫所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你等多少也有些不法行为，不过大多都是形势所迫，上官如此，你们也不得不照做，如今孤剪除首恶，被胁从者孤就不追究了！”
剩下二十名将领听了喜出望外，哪怕还有些杨公宜的忠心党羽想要出声，但一想到此刻形势，最终也还是低下了头，只听哗啦啦甲胄乱响，众人登时跪了一地，磕头谢恩道：“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顾怀笑了笑，心中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管怎样，形势总算是稳下来了，他看向最大的功臣：“谷指挥使！”
谷欣德身子一震，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慌忙往前站了一步：“下官在！”
“岷山卫身为边军，不可一日无将，你本就是岷山卫指挥使，如今总兵伏诛，你还得接过这个重任，待孤押解杨公宜回京处置之后，朝廷有了旨意，再行各司其职！”
下面不少人抬头想要再挣扎一下，杨总兵就这么倒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可看到顾怀扫过来的眼神，看到身边拿着刀的锦衣卫，这些人终究低下了头，没敢开口。
谷欣德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行了军礼：“下官遵命！”
只要现在没人站出来反对，他就可以接手军营，再等到杨公宜被押走，他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指挥使，到时候难道朝廷还会派个总兵过来压他头上？
杨公宜这样的人，大魏有多少？
顾怀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点谷欣德：“他们的大过，就是你的大功，他们私通外敌，擅启边衅，虚报兵员，强买屯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谷欣德怔了怔，不明白这种大好时候顾怀为什么会说这些，但对上顾怀凛然的眼神，已经没有退路的他慌忙答道：“下官明白，虚报的兵员下官立即向朝廷上书说清楚，屯田也会悉数归还，西域那边下官会看紧，一定会守好通道...”
顾怀似笑非笑：“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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