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骨红梅印本是护佑她的，如今竟要由她亲手毁掉。
元皎皎不由怀疑，当日天地巨变，化骨血为封印之时，那背后的苍梧道主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
元皎皎将周身妖气尽数放出，千机盘也已被元皎皎剜下一半来。
“砰——”千机盘之上顿起巨响，一束刺眼光芒恍惚而来，激得元皎皎闭上了双眼。
“噗——”千机盘反噬，须臾而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直定定地打在了元皎皎的身上，元皎皎霎时便吐出一口血来。
元皎皎还未晃过神，魂魄就被千机盘中那刺眼的光芒给吸了进去，身体却还悬在半空之中，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一语天机破……
千机盘中的世界荒芜苍茫，像极了了无生机的千机山。
元皎皎向前走着，不过三五步就迈到了京都。京都之内，一片凌乱，街道之上死尸无数，血流成河，染红了累累白骨。
妖化人当道，世间竟变成了炼狱。
“什么……这些都是什么？”元皎皎看着眼前之景，胃中一片翻腾，被这血腥场面搅得心神不宁，只得返身迈步。
不过又是三五步，她又回到了千机山，千机树上的千机盘此时已消失不见，唯有那枯萎的千机树立在这一片荒凉之中，令人凛然心惊。
元皎皎闭了闭双目，想起那千机盘是圣物，可破天机，知四方事。她眼前的这些难道都不是千机盘中的幻像？
这人间总有一天会真的变成这般模样？
元皎皎睁开双眼，又向前迈了一步。这回她来到了妖灵山，当日因失了祝融血石而化作原形的那些妖物竟已完全恢复，而其身功力与以往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妖物趁着妖化人的乱子为祸人间，烧杀抢掠、吸人精元无恶不作，竟比那些无甚意识的妖化人还要难对付。
人间陷入一片火海，血肉白骨俱成焦土。
“啊——”元皎皎恍惚间又被千机盘弹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再回过神时，千机盘已经化成了巴掌大的日晷，飞到了她的手心之中。
元皎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千机盘，而后又抬首看了看一旁的千机树。
千机树本四季常青，如今却已变成了一棵散发着妖气的枯木。元皎皎恍惚梦醒，却仍难以想通刚刚发生的事情。
难道刚刚千机盘显灵给她透露了天机？难道凡间不久之后真的会成为妖魔的天下，而后变成一片炼狱？
可她不是已经将囚魔封印中的妖魔尽数吸干了吗？这千机盘景象中的妖化人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元皎皎想不明白，心中却颤巍巍的，害怕得很。
她拿着千机盘，转身回到了宅子。
苏舜钦还没有醒，一切都是那样平静，若不是元皎皎身上的痛感过于强烈，元皎皎甚至都要以为刚刚的那一切都从没发生过。
元皎皎走进屋子里，叫醒了苏舜钦。“惊楼，我们该回京都了。”
“嗯？”苏舜钦缓缓睁开眼睛，一眼便看穿了元皎皎的满脸愁绪。“你怎么了？我睡得太多，未曾陪你，你不开心了？”
“对啊。所以你赶紧起来，我们一起回京都吧。”元皎皎拉起苏舜钦，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赶紧行路了。
慕离城安置好若荷之后，就立即去了千机树旁，却恍然发现千机盘已消失不见，地面之上还滴落着猩红的血液。于是，慕离城又赶紧回了小宅，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慕离城这才幡然醒悟。“你这元皎皎，果然还是一个人担下了这业障。”
回京都的路，湿滑得很，苏舜钦也慢慢变得双眼无神了。
元皎皎找了间破庙，带着苏舜钦歇了脚。“倒是极少见到你这般痴傻的样子。”
“嗯？”苏舜钦过了很久，才好像听见了元皎皎说话的声音。
“苏舜钦，谢谢你。”谢谢你这般爱她，靠着执念与风雪之力，一路挺到了今天。“你才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你比那些仙神都要厉害。”
元皎皎将千机盘放到了苏舜钦手里，亦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手之上，渡了些许妖气给他。
苏舜钦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竟化成了一缕轻烟融进了千机盘里。
元皎皎将千机盘紧紧攒在手心，继续给它度化妖气。那千机盘便缓缓升起，照着苏舜钦的模样重新化了形。
冰融水滴，世间灵力皆汇聚于此。
苏舜钦就这样与这千机盘化为了一体。天地圣物法器，从今日起就是他的新躯体。
苏舜钦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这个世间是陌生的。
万般记忆都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包括那日序言在战场之上射伤他的记忆。
复生之痛，就犹如急湍之水涌入伤口，那些他不想记起的东西也像是飞箭一般，中伤了他的心口。
战场之上，乱箭飞舞，别人或许难以看清那几支射中他的箭是从何而来，但他自己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战场之上，四面八方，他每一面都顾及到了，就是忘了去提防那一个小小的阴暗角落。
他确实背叛他了，他确实起了杀心，并且真的那样干了。
苏舜钦此前的诸般信任皆付与了东流水。
一想到自己的尸体是被那样爱做戏，且惺惺作态、虚伪的人带回的京都，苏舜钦就觉得反胃得很。
他跟在他身后十年了，十年！竟装得这般滴水不漏……
“惊楼……你没事了吧？”元皎皎一见着全须全尾的苏舜钦，眼中就如被烟雾燎过了一样，泪眼婆娑得很。
“没……没事。”苏舜钦回过神来，见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女子，心中竟蓦地漏了一拍。
“我还以为你仍旧傻着呢。”元皎皎抱住苏舜钦的腰，手上属实用了些力气。
“承蒙娘子盗取千机盘救我，日后种种我必与娘子一同承受。”若是可以，他亦希望一切业障皆报在他的身上。
“听见你这般说话我便安心了。”元皎皎轻呼一口气，只要这人聪明回来了，她也就不必日日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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