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舜钦单枪匹马，独自走上了去往彭州之路。
现今京都各处戒严，赵甘棠想要大摇大摆地将叙王带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大抵也是单枪匹马地去往了彭州，并且轻车简行，而后偷偷将叙王乔装接进京都。
算算时间，如果赵甘棠那边顺利的话，肯定开始回程了。
苏舜钦快马加鞭，将马匹拴在彭州郊外的一棵树上，而后拿出干粮和酒，坐在树下便开始牛饮了起来。
此处乃彭州关隘，他们必得经过这里。
苏舜钦在关隘处等了许久，夜幕西垂，赵甘棠这才跟叙王出了彭州。这二人原是想趁着夜色，偷偷出州，而后潜回京都，给苏舜钦杀个措手不及。
谁曾想，这一到关隘，就遇到了守株待兔的苏舜钦。
“苏兄？你怎么在这里？”赵甘棠惊道。
“当然是卓阳告诉我的，她只想着你早就出发来了彭州，我必是追不上你，却未曾想过，我还可以在这彭州外守株待兔。”苏舜钦缓缓从地上站起，拉着马走到了赵甘棠和叙王的面前。“没想到你终还是在我和卓阳之间，选择了卓阳。”
赵甘棠不答话。
“也是，你我中间隔了许多年都不曾联系，我怎能与卓阳相提并论呢。”苏舜钦苦涩一笑，与甘棠走到对立之面，实非他本意。可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的。
“不仅是这样。”赵甘棠突然抬起了胸膛。“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要将那祸乱朝纲的即漠拉下马，可没想到你真正的目的竟是……苏兄，谋朝篡位，天地不容，你苏家先祖想必也是不想看到这一幕的。苏兄！回头是岸吧。”
“回头？如何回？俯首认输，等着陈岷舒将我的首级挂于城门之上吗？”苏舜钦气急。为何人人都要批他谋朝篡位？可当日那大雁皇帝杀他全家时，可有人为他苏家几百口人命道过不公？
赵甘棠被苏舜钦的话噎住。
“苏将军，只要你现在及时回头，等我登上皇位，定会留你一命，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这谋朝篡位的骂名可是会流传千古的。”叙王抓着马上缰绳，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留我一命？你现在应该求我留你一命！”苏舜钦抽出长剑，翻身上马，跑到叙王面前，将那长剑架在了叙王的脖子上。
“苏兄！手下留情！”赵甘棠也是能看清现今的形势的，他跟叙王两个人加起来也打不过苏舜钦，倒不如先服个软，再以谋后事。“苏兄你若是真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终会受到层层阻碍。倒不如先扶叙王上位，但实权还是由苏兄掌管。”
“你这是在让我做他的傀儡？”一旁的叙王不忿道。
“叙王！”赵甘棠大叫一声，打断了叙王的话语。
“这个废物确实是个好傀儡。”苏舜钦淡言道。
“你说谁是废物？”叙王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架着冷剑。
“苏兄是同意我的提议了？”赵甘棠面色稍缓。
“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虽是个废物，但也是最大的隐患。”苏舜钦缓缓放下长剑，而后迅速抬手，用长剑挑去了叙王的手筋与脚筋。
“啊！”叙王惨叫一声，翻身摔下了马，眼中亦全无之前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与害怕。
“现在他真的是一个废人了，根本就没资格成为大雁君主。”苏舜钦冷冷说道。
“苏兄！你欺人太甚！”赵甘棠皱起眉头，满脸怒气，抽出配剑，就上前迎战。
“赵甘棠！你冷静一些，我并不想伤你！”苏舜钦及时挡住赵甘棠的攻击，而后，只守不攻。
“你让我如何冷静！过往之事，你为何不肯放下！”赵甘棠手上的动作越发急切，一招一式之间都充满了杀气。
“你说得倒是轻巧！被灭满门的又不是你赵家！”苏舜钦也真的生了气。
“哈哈哈哈哈……”赵甘棠突然停下挥舞的利剑，仰天大笑，眼旁却流出几滴泪来。
不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是他十岁时就懂的道理。
苏舜钦策马上前，朝着赵甘棠的脖颈处一打，将他击晕。“对不住了，这些天里，就委屈委屈你了。”
地上的叙王，双手双足上俱是血迹，现今就是连看苏舜钦一眼也不敢了。
“惊楼多有得罪。还请叙王从哪里来，就朝哪里去吧。”苏舜钦将晕倒的赵甘棠拉到自己马上，给叙王留下了这句话，就驾马回京都了。
自卓阳公主那日来将军府闹过之后，出入皇上寝宫就不再受限制了。
“卓阳？苏舜钦肯放你来了？”缠绵病榻的陈岷舒一见着卓阳，心中就像进了一丝光亮。
卓阳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嗯。皇兄你没事吧？太医怎么说？”卓阳走到陈岷舒的病榻之前，握住了陈岷舒的手。
“朕也不骗你。太医说朕没几个月可活了。”陈岷舒想跟卓阳交代一些事情。“你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待甘棠回来后，你俩就尽快将婚事办了吧。”
“皇兄你为何会突然生病？是不是苏舜钦搞得鬼？”卓阳有意回避自己与赵甘棠的婚事。
“这些事情都已不重要了。大雁颓势已定，朕无力可挽。卓阳你也莫要恨那苏舜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陈岷舒也不希望卓阳余生都和苏舜钦一样，活在恨意之中。“赵甘棠会替朕好好照顾你的，你与他好生过日子。”
“我不。”卓阳伏在床头，眼泪尽数将陈岷舒的被褥浸湿。
“乖。”陈岷舒抚了抚卓阳的头发，他这辈子都不曾对别人如此温柔过。
他每日都活在算计之中，临了，竟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
他害死了苏舜钦的至亲，苏舜钦亦害得大雁颓于他的手中，恩恩怨怨的，竟无法清算。
他真的已经倦了。
汪葶离他而去，朝堂之争也拜于下风，现在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这唯一的妹妹，也需由他人代为照顾……
他这一生究竟得到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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