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些伤，就是在狱中留下的。”
叶沅从小最是崇拜纪然。
故事中的纪然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就能破除谜案，并且他武功高强容貌俊美，还时常引得闺中女子倾心，送香囊，衣裳鞋袜……
可现在，她最喜欢的故事里的天下第一神捕，变成了一个小镇子里看门的老头儿。
他又老又丑，还一瘸一拐的。
看着坐在她面前，努力将身子坐着直的老零头，叶沅心中一阵酸楚上涌，眼眶也随之湿润。
“当年你只查出四皇子？”
周解的声音将叶沅拉回现实之中。
“我怀疑宋问可能牵扯其中，但这只不过我随着查案深入的猜测。”
老零头皱眉道：“当年我想要继续追查，可因为四皇子暗中阻止而不得不向皇后求助，正因此，才落入圈套。”
“进入狱中之后，我便明白了始末。但当时我已经回天无力，最后四皇子想要杀我时，我逃了出来，但我当时已是废人，且四皇子派了很多人搜寻我，我没办法，只能找了一具死尸伪装成我，死遁离开长安。”
“我原本想要养好伤之后回京城，可后来听到此案已有定论，便知道回天乏术了，我便淡了回长安的心思，一路走走停停，一边寻找梵净天的踪迹。”
“可很奇怪，军饷案后，梵净天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天下之大竟没了丝毫消息。”
“我心灰意冷之下到了溪山县，后来的事，周解便都知道了。”
老零头说完，桌面上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年的忍辱求生，一路探查，到心灰意冷，老零头必然很难熬。
但，事情已过，便只是几句轻飘飘的言语。
“宋问升仙一事，在军饷案发生之后。”
叶沅皱眉思索道：“但这两件事相隔的时间很近，军饷案发生时，天下人都说是阴兵窃宝，但只有你和赵楷坚持查案，可紧接着宋问百日飞升。”
稍顿，叶沅道：“这两件事，看起来不像是巧合，倒像是特意来坐实阴兵窃宝一事一般。”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这些年，宋问确实没有再出现在人前过，像是在这世间凭空消失了。”
老零头皱眉无奈道。
“天下这么大，有手握权柄的四皇子相助，即便是就藏在皇宫之中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周解道：“当年的宋问，如今的留仙上人，都是来助四皇子的，倒是巧得很。”
“留仙上人皇后容不下的，现在只看，他们之间的博弈了。”
老零头道。
“四皇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他与皇后又有杀母之仇，两人必定是水火难容。”
叶沅道：“纪前辈，如今溪山县遭遇浩劫，还请纪前辈相助。”
叶沅起身作揖，深深一拜。
这个她从小敬佩的神捕，她终于有机会对他一拜，但没想到是现在这个场景。
“我若不是想出手相助，山上我就不管你了。”
老零头道：“梵净天，四皇子，他们除了毁了我一生之外，还欠我挚友一条命。”
叶沅闻言，低声道：“叶知州其实也数次跟我提及你，他去年来溪山县的时候，与你相谈甚欢，只不过他不知道面前的守门老头儿，就是他想念了很久的挚友。”
“我怕若有朝一日我碰见宋问，遇见梵净天的人，我会与他们一决生死。”
老零头眼中泛起水光，声音微微哽咽道：“我这一生，无论前面几十年如何，到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想再连累他。”
可没想到，叶知州最后还是死在了梵净天的手中。
甚至在死后还被梵净天利用尸体，最后死状凄惨。
“早知道，就与他相认了。”
老零头语气中满是后悔。
可世上的事，没有早知道。
如今纪然只能给叶知州上一柱香，等他入土为安之后，常去他坟前祭酒。
“四皇子与皇后，留仙上人之间的事，我们现在还鞭长莫及，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顾寒衣道：“我们回来一路上也看到了，现在的溪山县活人和死人同住，街上青石板上最多的不是蚂蚁，而是蛆虫。空气中漂浮的不是食物和花朵香气，而是尸臭。”
“借我们马车的姜婆婆已经中了尸毒。”
周解坚声道：“明日，我会破雪仙人的幻术大阵。”
“阵法破的时候，他们不会立刻恢复清明，你们要的做的是，尽可能的将所有的尸体都带出城。”
周解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面容严肃道。
“上万的尸体，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移开？”
白羽皱眉苦恼道：“而且他们尸体腐烂的程度各不相同……”
“周解，你擅长幻术，催眠术，《灵宝手札》上可有关于傀儡术的记载？”
“没有。”
周解道：“我所知道的傀儡师只有梵净天的傀儡师。”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数以万计的尸体，该放在何处？”
老零头道：“衙门只有你们七人，即便是加上我也只有把人。可解开阵法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七人挪动万具尸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有什么办法？”
周解虽然敬重纪然，但纪然以老零头的身份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和他像是忘年交一样相处。
一句“前辈”实在是叫不出口。
老零头却一改之前散漫的模样，满脸严肃道：“借用他的幻术大阵，让百姓将家里的死尸带走。”
“借用幻术大阵？”
老零头点头，“这就要你和他的幻术，一较高下了。”
周解皱眉沉思，一边低声道：“让我好好想想。”
老零头起身道：“不是还抓住了个圣女吗？晚上抽空好好审审，他们在溪山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干什么。”
“顺便问问，宋问和留仙上人的事。”
末了老零头又加上了一句。
“圣女可不会轻易开口，”叶沅看向周解道：“还是你对她用一下催眠术吧，如果催眠术都问不出来，她的嘴就肯定撬不开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周解起身。
去见完圣女，他还要回房间好好想想老零头所说的借用雪仙人的阵法破眼前僵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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