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月君？”梧惠试探着问，“是您主动来，还是我梦到您了？”
“我只可能是我。”莺月君优雅地端起茶杯。她关节的线，与身上的钉，都消失不见，与常人无异。她接着说：“是我请你来。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用香了。”
梧惠没太明白。“什么？”她问，“听你这话，难道我早就该……可为什么？您不会天天就这么等着我入梦吧？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若是如此，直接来找我便是。”
莺月君似是有几分无奈。她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出于好奇，梧惠拿起面前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有类似水的触感，但没什么温度，不知道是因为温度和口腔差不多，还是说梦里的她是没有触觉的。不该啊？她分明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苦涩。
“味道和情绪有关。”莺月君像是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也可能本身就有办法知道。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存在，具有其他走无常都不曾有的能力。她又说：“你前几日的梦，都散发着或酸楚或辛辣的味道。你没有感知么？净是些悲惨的梦。”
“……当然有了。唉。我、我只是醒来就忘记梦到什么了。”
“睡眠对身体的影响很大哦。”
“就因为这样，我才用了……算了算了。”梧惠摇摇头，“您到底想说什么呀？您可以告诉我，我之前都梦到了什么吗？连您也能吸引……”
“浅层的梦，是记忆拼凑出的模样。”莺月君说，“希望你还记得。没忘吧？你总是梦到儿时的事呢。儿时的你，总是有些淡淡的悲伤。”
梧惠沉默了一阵。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呢？我忘记了，抱歉。七八岁前的事，我都没有印象。”
“你的脑袋让你忘记一些东西，一定有它的道理。要么是特别枯燥无聊的琐碎之事，只是日常的重复，它就会帮你清理掉；要么是特别刺激人的重大打击，足以让大脑扫出去，以保证主人的健康。”
“我……是哪一种？”梧惠鬼使神差地问了。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答案。
“前者。”莺月君的话让她松了口气。但她紧接着又说：“很多人对童年的回忆十分淡薄，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们比较迟钝，或者实在太小。即使发生了性质严重的事，那时的他们也不能理解。但多年后，当大家的情感世界逐渐变得丰富，理解能力也得到提升时，再回头看过去的事，就会将封存的情绪突然激发出来。”
梧惠好奇地问：“我也是这样吗？”
“算是吧。”莺月君这样说。
“看来我小时候还挺没心没肺的。”梧惠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却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一定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言情投稿看太多了……但，难道，我以前也经历了很值得感慨的事吗？不至于太过刺激，但也值得动容。是这样的么？”
“这就是你主观的感受了。”莺月君如是说，“不过我请你来，并不是因为你的梦。”
“啊？原来不是说我的事。”梧惠轻拍胸口，“有点遗憾，又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那我便开门见山地说了。”
也不算开门见山吧？都铺垫了这么久。当然，这句话梧惠没有说出来。不过没说出来，并不代表莺月君不能窥探。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就是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叶月君和极月君，曾是不错的朋友么？”
“嗯，知道的。不过现在，好像因为她们意见不合，各自有不同的立场。但具体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您一定知道得比我多了。毕竟，极月君还在蚀光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她好像已经离开好一阵了。难道，她和叶月君之间，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他的六道无常，因为各自的原因，选择了不同的立场。甚至他们许多人已经达成了同盟。但由于我作为梦境的无常，性质特殊，所以不会特意支持任何一方。于我而言，那位大人指定的规则本身，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我赖以为生的根本。”
梧惠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能确定的是，莺月君的一切行动，都是基于阎罗魔的意图。不论她忠诚与否，至少，她是这么表态的。
这也意味着，如今六道无常的阵营中，出现了“不忠之人”，且不止一个。
“您的意思是……”梧惠仍有些云里雾里，“这些事，和我有什么联系？”
“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我会为任何一方同僚提供帮助。”莺月君认真地说，“在不久前，神无君同叶月君掌握了一种办法，能够指引灵魂在梦境中的走向。我像顾问一样，提供了原理上的知识，和一些材料。他们的方法是他人无法复刻的——因为这需要叶月君的声音。鲛人的声音。”
“鲛人……”梧惠喃喃道，“她的声音是那么好听，所以……”
“这来源于神无君一位故人。同样，也是故去之人。”
“我好像知道。有一个抛弃鲛人身份，走上陆地的女子，在与邪见恶使的决战中牺牲。她用鲛人纯洁的灵魂净化了一汪蛊池。”
“正是。”她点了点头，“很高兴，有人能如实记录这些。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史真是有够误导人呢……扯远了。总之，我为叶月君他们提供了帮助。可是呢，极月君在离开蚀光的时候，也带走了大量的材料——都是和入梦有关的东西。她也从我这儿打听过不少事。看得出，她和叶月君，都想要在梦境中有一番作为。”
“这听上去很危险。因为……你刚说，引导灵魂？据我所知，现在只有虞颖……”
“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了。你看，我就知道你在意她。所以我想，我需要告诉你。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身为六道无常的工作，我的义务。若你能在现世中提前察觉什么，阻止不好的纷争，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帮助。”
梧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好，我答应你。”她有些惆怅，“可这些事，你有告诉施无弃么？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做到更多。”
“你还记得往羿府吗？他们设下的结界，甚至无法通过梦的渠道进入。只有九天国的结界，能做到如此密不透风。我猜他们用了与七宝性质相似的材质……总之，天玑卿带回了不再是墨奕的墨奕，我也无法参透她的梦境。他的精力暂不在别处，我只好另寻他人。”
“可是……知道了这些，我又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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